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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立在那里, 等了有小半天,也没等到太子将裙带系好。
偏偏那条红色的裙带,如水草一样, 缠绕上了姜吟玉的指尖, 怎么也解不开。
渐渐的,皇帝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姜吟玉低下头,看着姜曜的动作, 又侧过脸, 恰逢他也抬起眼,与她视线交汇,呼吸相错。
姜吟玉感觉到皇帝若有若无投来的目光, 想提醒他快一点。
气氛极其尴尬, 时间过得极慢, 每一刻都犹如度日如年。
她只能坐在他腿上, 由着他从后抱着,不知多久,死结才解开。
裙带系好后, 姜吟玉手撑着书案站起来,姜曜起身, 帮她整理衣襟。
一旁传来皇帝的声音:“穿好了?”
姜曜道:“好了。”
皇帝看着眼前二人, 一个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 一个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如今却遭受着外界的诋毁与指点。
皇帝看向姜曜, 声音骤然变冷:“太子出来一趟,朕有话与你谈。”
姜曜绕出书案, 与他往外殿走, 一直走到屏风外, 确保话语不会被姜吟玉听到了,二人才开始交谈。
“你做的这是什么糊涂事?”
姜玄一开口就是指责,又问,“昨日那宴席上,你拉着你妹妹,在我面前跪下,说要将她留下来,是何意思?”
姜曜沉静听完,面不改色反问:“我什么意思,父皇猜不到吗?”
皇帝一愣,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背着手来回踱步,脸色渐渐涨红,过了会,才凑到姜曜面前。
“她是你的亲妹妹啊!”话几乎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
谁知姜曜眉骨微皱,凝望皇帝,道:“您在说什么胡话?”
姜玄被姜曜这句的话弄得一懵,没料到他这么反应这样直接,道:“朕说的不对吗?”
姜曜轻笑了一声:“她根本不是您的骨肉,她生于一月冬末,由兰昭仪怀胎七月生下。父皇你比我更清楚,她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姜玄怒斥,称他胡言乱语。
姜曜拉过皇帝,道:“从她的嬷嬷将她血统不纯的事宣扬出去,再加上魏家散播的言论,外界已经笃定了她不是您的女儿,可陛下一直不愿意承认,是吗?”
姜玄没料到他会这样咄咄逼人,被逼得说不上话来。
像是被一根尖利的针尖刺穿内心,血全都流了出来。
他一直以来最呵护的小女儿,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
他问:“倘若柔贞并非朕的亲生的,朕怎么会包庇她两次逃婚?朕会替旁的男人养女儿吗?”
姜曜看了他一会,极其平静道:“您爱兰昭仪,爱屋及乌,疼爱她的女儿,怕这一份关系不存在,你便没有理由再将兰昭仪留在宫中,所以即便现在外界众说纷纭,你心里也笃定这个事实,可还是面上不愿承认,自欺欺人,骗自己。”
他的一番话,像是一把匕首,活生生剖开了姜玄的心,将血淋淋的事实展示给他看。
姜玄被看穿了心思,目光如冷箭射向他,“太子这样以下犯上,朕绝对不可能将柔贞留在你身边,等会就将她带走。”
“你说柔贞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了,朕告诉你,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朕也一样疼爱她。”
姜曜听了这话道:“其实一直以来,父皇,您都更爱柔贞胜过爱我。”
皇帝目光移到一侧,沉默不语,半晌道:“朕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兰昭仪和她留在身边。”
姜曜道:“这和儿臣也想留下她,没有任何冲突。”
皇帝仰起头看他:“你怎么留下,让她一辈子待在宫里?魏宗元是你除去的,你留下她,岂非佐证魏宗元此前指认你俩勾结的话?”
姜曜立在暖阳里,道:“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皇帝“哦”了一声,“你打算如何解决?”
“陛下颁布诏书,向昭告天下柔贞的身世,封柔贞为义女。”
这话一落,姜玄脸色微变:“不行。”
宣告身世,到时候谁都知晓柔贞是兰昭仪和前夫所生,被藏在宫里,偷偷养了下来。那他姜玄岂非成了一个笑话?
姜玄道:“不能封为义女。”
姜曜道:“那将柔贞的身世解释得漂亮一点。我记得当时父皇的姐姐,南安公主,是不是也在温泉行宫?”
姜玄被这话一提醒,想起来了。
南安公主和兰昭仪同一天生产。
二人提前发作,都在温泉行宫,最后兰昭仪从鬼门关捡回来了一命,可南安公主却出血不止,太医来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看着公主难产血崩而亡。
姜玄对此一直心怀愧疚,若非自己非要带南安一同去行宫游玩,南安也不会早早的香消玉殒。
如今,为了掩盖原本身世,要将南安的女儿,和柔贞身份对调,确实是上策。
可姜玄如何能同意?
不止是姜玄不愿,兰昭仪肯定也不愿。
“柔贞是兰昭仪的女儿,朕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母女二人分开,”他道,“更关键的是,这话外人也未必会信。”
姜曜摇了摇头:“只要陛下的手段冷硬一点,狠厉一点,将所有的流言都压下去,强权铁腕之下,外人焉敢说三道四?”
话到这里,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皇帝不愿退让,他的儿子也不愿退让。
姜曜道:“到了我和柔贞这种的地步,流言已经压不下去了。父皇不是问我到底是什么心思吗?儿臣想要娶她。”
姜曜双瞳漆黑,神情严肃,绝非在开玩笑。
姜玄的沉默在这一刻打破,连连道:“不行!”
无论太子给出的哪一条路,姜玄都无法接受。
年老的帝王已经迟暮,新的帝王即将崛起,这自古以来的残酷法则,又有谁如何能阻止?
姜玄是一头步入暮年的苍老狮子,看着自己的孩儿成为了群兽之王,他内心极其骄傲,可这一切建立在年轻的狮王不会将老狮王取而代之。
只要姜玄在一日,就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也知道,自己爱兰昭仪、爱姜吟玉,远胜过爱他的儿子。
皇帝神情肃穆:“休要再提此事,朕不会答应,朕给太子的权利真是太多了,让你敢反过来这样制约你的父皇!”
这一次,姜曜没有反驳他。
他只是在皇帝面前低下头,难得的温顺,像少时幼子面对慈父,卸下了所有的心防。
“儿子知道这事对父皇来说极难接受,可我对柔贞的爱护心情,不会比父皇少,所以我给父皇一些时间,缓缓心绪,之后选择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她的出生公布天下,可以吗?”
皇帝态度坚硬,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
太子身量极高,皇帝要仰起头才能与他正常交谈。
年轻的太子越来越像一个王,哪怕温顺下来,身上也流露出上位者的威压。
姜曜轻声道:“今日夜里,我便要回南线战场,最多也就一两个月,会将南线全部拿下,希望候我回来,能听到父亲下旨,将柔贞赐予我。”
“就像此前,您将柔贞赐婚给卫燕,魏宗元一样。”
姜曜面上笑意柔和,熠熠若春水。
皇帝面容冷峻,眼神锐利。
对峙良久后,皇帝面容阴沉沉道:“朕一切都可以答应太子,哪怕太子你私下里胡来,只要不闹到朕的面前,朕都可以视而不见,唯独光明正大娶她,不可。”
“父皇——”
远处响起了女子的脚步声,父子二人停下交谈,皆转头朝里望去,看姜吟玉从内殿走来。
她笑容浅浅,眉眼清亮如缱绻春泉:“你二人事情谈好了吗?”
姜曜点头,“好了。”
姜玄脸上阴沉沉的神情立马退下,带上和煦笑容,道:“已经谈好了,柔贞是有什么事要和父皇说吗?”
姜吟玉走近一步,抿了抿唇,有些欲言又止。
姜玄一下看懂她内心的想法,道:“莫怕,方才的事,父皇不会怪你。”
姜玄上前,搂她入怀,抚摸她的脊背:“父皇知道你性格一向婉顺,哪怕做了出格的事,怕也是被人逼迫的。”
皇帝的话意有所指,姜吟玉听出来了,看一眼身侧姜曜。
皇帝松开她,笑道:“和朕一起回未央宫吗?”
姜吟玉一口答应,声音清脆:“回去。”
这样干脆的回答,像是迫不及待要逃离此地,皇帝看向姜曜的目光又深了几分。
二人一同往外走,姜曜伸出手,拉姜吟玉回来。
姜吟玉推他的手,听他道了一句“我今日夜里就回南方”,手微微一顿。
姜曜当着皇帝面,帮她理顺头发,声音轻轻的,像是询问意见一般:“再留下来陪我一夜,可以吗?”
姜吟玉盯着他漆黑的眸子,感受到他指尖冰寒地滑过她的面容,他眼神的意思,分明是让她自去和皇帝说,今夜她要留下来。
姜吟玉不敢和他对视,摇摇头,看向皇帝。
太子揽着姜吟玉的肩,也看向皇帝。
“就一夜,”姜曜带笑,“夜里我就出发离开长安,不会和她做逾矩的事。”
皇帝挑眉看他,姜曜又上前来,压低声音道:“我得劝柔贞打消和亲的念头,她性子有时候太倔了,不是吗?”
皇帝眉头皱起。
和亲一事,还在谈判中。
直到现在,北凉的使臣团还赖在皇宫里不肯离开,非要让皇帝赐婚。
北凉王子声称和柔贞公主情投意合,除非公主出面,亲口说不愿意和亲,那北凉王子才肯离开。
皇帝今日正是被这事困扰,才来找太子,差点忘记了正事。
他脑海里浮现起此前柔贞依赖太子的模样,也知道自己和太子比,柔贞肯定更听得进去太子的话,道:“就一夜,你好好劝劝你的妹妹,让她赶紧打消了和亲的念头。”
姜曜送皇帝出去,笑道:“好。”
皇帝目光依旧阴沉,大步走向殿外。
等皇帝走后,姜曜回来。
姜吟玉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不见,蹙眉问:“你和父皇说了什么。让他答应将我留在东宫?明明他之前还说带我回未央宫的。”
姜曜道:“我说了想娶你,陛下答应了。”
姜吟玉身子震住:“答应了,他怎么会答应?”
皇帝不是不知晓她的身世吗,现在却说答应了?
姜曜转过身去,吩咐侍卫道:“接下来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时日,公主都住在东宫,好好看住她,不许她再出东宫一步。”
说完看向她,唇角带着温柔笑意,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姜吟玉后背爬上一股恶寒,忽然意识到什么,上前问:“皇兄,你是要囚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