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蜉蝣 第一百二十七章 议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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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早朝，天熙帝端坐在高高的宝座上，俯视着殿下立着的文武官员，心中五味杂陈，突然正色说道：“朕得位近二十年，勤政不辍，所忧之事无非是国计民生，自认为对得起列祖列宗，可眼下天下多灾，民生艰难，户部尚书刘明柏，你说说，去年北方旱灾饿死了多少人？”

刘明柏奏道：“这......初步统计，大概有近百万......”

天熙帝听完，只觉得心口上被什么东西重重压着，十分憋闷，“诸位臣工，近百万大夏百姓的性命啊，这笔账肯定是要算在朕的头上，昏君这个帽子是戴定了，多亏安国侯想出朝廷举债之法，才得以赈济，否则不知道还要多死多少百姓。”

“今春又是大旱，国库旧账未还，赋税却收不上来，近日朕接天枢密报，说地方有些官员还以朕五十岁生辰名义收税，看来朕在百姓心目中，不止是昏君，更是暴君了。”天熙帝冷笑着，长出一口气，道：“朕真的是有些力不从心了，为大夏将来计，还是早立储君为好。昂儿、显儿，你们说是不是？”

天熙帝凛冽的目光直扫向殿中一边立着的两个儿子。

轩辕昂答道：“父皇圣明，这太子之位悬空太久，的确不利于社稷稳定。”

轩辕显也答道：“父皇为国事太过操劳，确实是该立储君为父皇分忧了。”

天熙帝淡淡一笑，知道这两人都是迫不及待，“好，诸位，那我们今天就议一议，该立哪位皇儿？太师先说吧......”

天熙帝颇有深意的看向王勋。

二皇子之母出自五大世族赵家，五大世族同气连枝，王勋奏道：“圣人云，尊卑有别，长幼有序，方为国之根本，臣认为应立二皇子为太子。”

天熙帝点头，又问相邦沐天远。

沐天远转了转眼珠，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道：“臣同意太师的意见，当立长。”

在上次盛轩封赏事件后，天熙帝命天枢去仔细查了一下这个自己的近臣沐天远，各种线索表明他根本就是世族埋藏在自己身边的暗桩，没想到藏的这么深，也藏了这么久。

天枢回禀时，天熙帝还有些不信，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这朝堂原来一直都是世族的天下，原来那些表面的对立，都是演给自己看的。

天熙帝此刻觉得自己就像个提线傀儡，是多么愚蠢和可笑，眼下他手中能直接掌握的，也就是天枢，但天枢能做的只是打探消息，单靠他们是无法掌握朝局的。

“立二皇子为太子，可有臣工反对？”天熙帝大声问道。

天熙帝问完，朝堂上一时静悄悄的，无人应声。

“儿臣反对，”轩辕显自然不甘失败，大声叫道：“太子人选怎能只凭长幼而论，选贤任能才更为重要，儿臣自认要胜过二哥许多。”

“哼，你凭什么说能力会胜过我？”轩辕昂冷笑着问。

“你所作所为，桩桩件件，众朝臣可以熟视无睹，怎能瞒过我，”轩辕显从怀中掏出一册账本，随意翻开几页，大声念道，“天熙十三年六月，你看中帝都庆祥县一处田产，与县守勾结，诬陷田产主人谋反，将田产主人满门抄斩，事后霸占了田产。天熙十五年二月，你见帝都一户张姓平民家女儿姿色，差人抢至府中，玩弄后杀死抛尸在帝都城外，京兆府却不管不问。天熙十六年九月，你勾结礼部弄出当年科考题目，高价贩卖牟利。除了多次刺杀我外，这还有你大小恶行二十一件，人证物证俱在，如此龌龊的人，如何当得了我大夏的储君。”

“你......纯属诬陷......”轩辕昂听的面红耳赤，“哼，你自己做下多少恶事，又敛了多少不义之财，还暗地害我，不用我说，你心里清楚。”

看着自己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在殿中吵的如此热闹，天熙帝觉得脸上发热，轩辕氏皇家的颜面都被这两个逆子丢光了。

“住口，够了。”天熙帝大怒道，“朕意已决，立二皇子轩辕昂为太子，退朝。”

“父皇，父皇，您再想想......”轩辕显仍不甘心，不住恳求着，但看到的只是天熙帝决然而去的背影，他眼中突然寒光闪烁，面露狰狞之色，“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

天熙帝回到御书房，命马守义将沐天远找来，沐天远面色平静如常，“陛下，这立储是国之大事，太师说的有理，臣不能一味反对。”

“相邦，朕与你君臣一场，直到昨天，也未怀疑过你的忠心，可真的是朕错了吗？”天熙帝冷冷问道。

沐天远听完似乎并不吃惊，淡淡一笑道：“陛下，天下大势，都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纵是天子，也要懂得顺应大势而为，否则，陛下难道忘了永明先帝的下场？”

“你，好大的胆子。”天熙帝听沐天远如此说话，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生如戏，大家既然都是在逢场作戏，为什么不一直演下去呢，我的陛下？”沐天远笑着说道，这笑让他脸上看起来分外扭曲。

“你就不怕我灭了你的九族？”天熙帝话中充满着愤怒。

“我当然怕了，可陛下此时又凭什么来灭我的九族，这满朝文武和宫内宫外皆是我们的人，陛下的旨意估计是连这御书房都出不了的。”沐天远此刻图穷匕见，已顾不了什么君君臣臣。

天熙帝冷静下来，眼下正如沐天远所说，他只是个孤家寡人，正想说，“朕还有......”

“于大人，出来吧。”沐天远突然对着御书房中的屏风喊道。

一个黑衣人从屏风后闪出身来，大约五十岁年纪，身形精干利落，目光炯炯有神，面色红润，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身手极好。

“于朝夕，难道你，你也背叛了朕？”天熙帝惊讶的站起身来，这人正是他心腹中的心腹，天枢首领于朝夕。

“陛下，臣的三个儿子于是之、于斯人、于敏行都在天枢为陛下效力，他们沐风栉雨，殚精竭虑，九死一生，每年的俸禄却只勉强够养家糊口，还有我手下其他天枢成员们，也早对那份微薄俸禄不满，若不是我使劲弹压，天枢恐怕早就分崩离析了。”于朝夕禀告道，“没有钱，天枢也无法继续运转下去。”

“朕不是早安排户部拨给额外经费了吗，而且你们所有人的俸禄都高出同级官员一倍，这还不够吗？”天熙帝怒问，“还有，你们忘了当初加入天枢的誓言了吗，要忠君重义，不畏生死，不计名利，为君分忧，为国赴难，这些都是说说而已吗？”

“陛下，户部也都是世族的势力，我们能拿到的就这么多。”于朝夕无可奈何道，“誓言虽好，但没有钱，一切都是假的。”

天熙帝听完，一下子愣住，突然感觉双腿发软，身子不由自主跌坐到龙椅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陛下，您还是好好当您的天子，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情，您的旨意我们自然还是要遵从的。”沐天远阴阳怪气道。

天熙帝无可奈何道：“朕乏了，你们退下吧。”

两人恭敬地行礼退下，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