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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
姬泰没有躺在床上。
而是坐在刚建好的书房里。
书房的门紧闭着,门口还有两个握刀的力士守在两侧。
书房中有三个人,气氛很是凝重。
姬泰坐在主位,他的对面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袍还带着黑色面巾的老者。
侧面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穿着一模一样黑袍并未蒙面的老者。
姬泰的视线落在了对面的蒙面老者的脸上,问了一句:“如何?”
“一战!”
姬泰眉间一蹙,“何时一战?”
“就今天!”
姬泰一怔,便听对面那蒙面老者又说道:“老夫所言,并非兵戈!”
“要解决李辰安很简单!”
姬泰又是一愣,“请先生明言!”
“此时,上至庙堂之上,下至京都街坊,所谈无一不是李辰安!”
“这对相爷极为不利,却对李辰安的名声大有好处。所以,现在相爷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人的视线从李辰安的身上移开。”
“用另一件大事,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而淡化李辰安所产生的影响。”
“这便是削其势!”
姬泰一捋长须思量三息,疑惑问道:“敢问先生,还能有什么大事比他在大朝会上将老夫骂得吐血三升更能引人注目的呢?”
蒙面老人阴恻恻一笑:“相爷这是当局者迷!”
“眼下不正有一件能令天下震惊的大事么?”
“今秋江南税粮已至双蛟湖,税粮被劫之事……这算不算更大的事!”
姬泰顿时一惊,这当然是天大的事,只是……
“皇上在宫里!”
“就是因为皇上在宫里,相爷您想想,皇上听闻此事,必然勃然大怒。”
“皇上一生气,就一定会让长孙惊鸿派皇城司上下去缉拿盗匪!”
“当年,卢皇后在皇城司种了那颗大叶榕树,长孙惊鸿守了二十年,现在他守到了接替皇城司的李辰安。”
“双蛟湖水匪劫粮之事,长孙惊鸿了如指掌。”
“原本长孙惊鸿是打算派出军情七处去十里坡驰援送粮队伍的,但他最终却改变了主意,反倒是协助李辰安消灭了鱼龙会总部……”
“老夫而今想来,长孙惊鸿此举,恐怕是想要一箭双雕!”
姬泰俯过了身子,问了一句:“此话怎讲?”
“其一,消灭鱼龙会总部,灭了相爷的一番心血,得到了李辰安对他的信任!”
“其二,留着双蛟湖水匪劫粮这件事!”
“李辰安被皇上任命为皇城司副提举,这一定是长孙惊鸿向皇上的建议。”
“莫要看长孙惊鸿天天躺在皇城司的那颗歪脖子树下睡觉,他的脑子,可一刻都未曾停过!”
“李辰安顺利成为了皇城司副提举,那么剿灭双蛟湖水匪,将那天粮的税粮给找回来送回京都……相爷您想想,这是多么大的一件功劳!”
蒙面老人忽的伸手叩了叩桌子,发出了咄咄的声音:
“李辰安有了这一泼天大功,在皇上心里,可就是真正的文武双全有勇有谋的皇长子了!”
“有了这一铺垫,李辰安入主东宫,必成定式!”
“这才是长孙惊鸿想要的!”
“未来李辰安登基为帝,再翻昭化三年旧账……”
蒙面老人也俯过了身子:“那浣花溪,怕是会被染得更红!”
姬泰猛然一惊,过了片刻才问了一句:“可、可宁国三百年,掌管过皇城司的皇子,还没有一例登基为帝的先例!”
蒙面老人呲笑了一声:“何为先例?”
“如果李辰安登基为帝,他就是先例!相爷敢赌么?”
姬泰深吸了一口气,“可如此一来,老夫丢了鱼龙会不说,再丢了双蛟湖的那些存了两年的粮……这代价,太大!”
蒙面老人眉梢一扬,“相爷您着相了!”
“您本是执棋者,此刻却被李辰安乱了分寸,反倒是变成了一枚棋子!”
“此计,当然不是为了将那天量的粮食奉送给李辰安去铺路!”
“李辰安要办这件事,他必须离开京都!”
“只要他离开了京都,就算是他将皇城司所有的人都带在身边……双蛟山,那地方是一处极好的埋骨之地!”
“大公子守着太安城,大公子也可以去守着双蛟山嘛!”
“另外,燕国公骆国公他们,总不能啥都不干就等着后面的好事吧?”
“还有,白衣盟与皇城司有不共戴天之仇!若是白衣盟知道了这个消息,老夫寻思,他们恐怕也愿意与相爷合作。”
“将李辰安和皇城司精锐埋在双蛟山……由白衣盟来背这个罪责,相爷安然,那大计更易谋之!”
“这便是夺其命!”
“老夫言尽于此,这便要离开京都,这盘棋,就由相爷执子继续下下去!”
姬泰一怔:“先生要去何处?”
蒙面老者没有回这句话。
他徐徐站了起来,走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那老者的身后。
他突然伸出了两只手,一把抓住了那老者的脑袋,猛然一扭,便听“咔嚓”一声。
那老者双眼一凸,没发出丁点声音,就这么去见了阎王。
姬泰吓了一跳,伸手一指那瘫倒在轮椅上的尸首:
“……这是?”
“他多次听过老夫的声音。”
“他一直想看见老夫的面容。”
“今儿个这事太过关键,他知道的太多了。”
“外面已有皇城司一处的许多探子,老夫要坐这把轮椅离开……”
“他的身份是,皇城司二处前大统领苗秋分!”
“我走之后,傍晚时分,将他的尸体挂在外面的那处八角亭里。”
蒙面老者将轮椅上的那老者的尸体给拖了下来。
他坐在了轮椅上,角落里走出来了那个中年男子。
他看都没有看一眼地上的尸体,他推着这张轮椅向这书房的门口走去。
忽然,蒙面老者又回头对姬泰说了几句:
“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办砸了!”
“他若回了京都,可就住在你的隔壁!”
“老夫未曾取到他那烟花的制作方法,那小子可真敢三不五时给你丢那么一两个过来。”
“另外,朝中的人心,你需要稳住,不就是吐血三升么?一时丢了脸面与大局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你不去宫里,那些官儿们恐怕会生出了异心,这些年的经营,可就白费了。”
“再会!”
他举起一只手,背对着姬泰摆了摆手。
“先生,先生何时再会?”
“等李辰安埋在了双蛟山的消息确凿之后!”
轮椅碾过了低矮的门槛,碾过了抄手回廊,他就这么坐在轮椅上,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