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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太久没有说过去的事情,芙蕖回忆起来,那些痛苦的记忆都好像变得模糊了,
“我出生于二十六年前的一个夏日,据说那是白昼最长的一天,我在正午的时候诞生,象征着极致的热烈。”
“你知道我的排行吗?在珂罗的公主里,我现在排行第十,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变化。”
她笑着说道,看着云念惊讶的眼神,嘴角向上勾起,
“你见过十三了,她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呢,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和她中间只差了两个人,年纪却相差这般大?”
少女点点头,而后轻轻抓着芙蕖的手指摇晃,她明明是在笑着讲述自己的故事,但云念却觉得她的周身弥漫着忧伤,
“珂罗的公主实在是太多了,原本我和十三中间,有十八位妹妹,但不过十五年过去,就只剩下了两个,她自然从二十九,变成了十三。”
听到这里,云念的脊背冒上寒意,也就是说,在这十五年里,死去的公主至少就有十六位之多,更何况,芙蕖还没有说在十三之后的公主,
“说得好听是公主,可没有价值的公主,和宫女的区别也不过是能够服侍地位更高的人,我之前的几十位公主,嫁人活下来保留封号的,不过九个人而已。”
她们不过是更高级一点的供人取乐的伶人,
“差点说远了,你知道,在这样的环境里面,要活下来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等我有记忆的时候,已经三岁了,那个时候,苜蓿也已经会爬,母妃不管他,是我一直在照顾。”
不知道是不是云念的错觉,提到“母妃”的时候,芙蕖的语气里没有多少孺慕之情,反而带着微不可察的恨意,
“母妃大概不是珂罗的人,也许是从大安国抢过来的俘虏,也许是更远地方的人,总之,她的眼睛也是黑色的。”
“她很美,可这美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东西,反而为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
想也知道,一个美丽的女人,在珂罗的皇宫里面会遭受多少摧残,不过是可以用来被交换的礼物,
“每一次……她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惩罚我们,不是不让我们吃饭,就是鞭打我们,我经常看到,她拿着簪子,在我的脸上比划。”
“也许是想毁掉我的容貌,不想我变成像她一样,可我那时候还不懂,我只是觉得害怕。”
云念安静地听着,从小被宠爱着长大的她,原本是无法理解怎么会有父母对自己的孩子这样残忍,
可芙蕖,和她的母妃,都只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罢了,
“她厌恶男子,更厌恶自己生下来的苜蓿,我有时候找不到他,就急忙跑到院子里的枯井里面去,能听到他细弱的哭声。”
她转头去看云念,果然看到了她脸上有些愤愤的神情,
“井底很黑,井口被盖着,后来他离开以后,被扔下去的变成了我,我才知道,一个人在漆黑的地方到底有多么可怕。”
她没告诉云念的时候,在害怕的情绪之外,她对着独自逃跑的苜蓿产生了怨恨的情绪,如果不是他跑了,也许自己就不会遭受这样的折磨,
哪怕她知道这一切都并不是他的错,可她偶尔还是会想,为什么苜蓿不带着自己一起跑。
“好在,她没过几年就死了,死在折磨之下,我看到的时候,她的尸体都已经腐烂了,没人为她收尸,我是我将她埋进了枯井里面,成为她最后的归宿。”
“后来的事情,就是有了宋言伽这个师傅,学了舞,我比其余的公主更有用,也就在这里活了下来。”
她讲完了所有的故事,除去提到宋言伽的时候,其余的记忆竟然没有半点温情的部分,
云念的眼眶早就已经被泪水占据,等到芙蕖转头去看的时候,就被泪眼朦胧的她给吓了 一跳,
“怎么你倒哭了?”
她只不过是觉得这些事情憋在心里不好受,想要说出来而已,没想到云念哭得这么凄惨,
“呜呜呜,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坏人!芙蕖……呜呜呜呜,我好难受。”
一想到两个小小的人儿生活在那样痛苦的折磨里,云念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是被高高地悬起,然后又被人揪紧,
“好了好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了,我也没受过什么皮肉伤,挨打的部分都是苜蓿帮我承担的。”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苜蓿喜欢的女子,果然她也喜欢啊,这样纯真的,善良的人,如果出生在珂罗,恐怕也活不到现在吧,
她突然不想让云念留在自己身边了,只有洛川城,只有大安,才能够保护她吧?
哭累了的云念是被芙蕖背回去的,她的侧脸靠在芙蕖的背部,眼泪同样也还在流淌,打湿了衣衫,
狼牙跟在身后,没忘了拿上琴,
走在连廊上,外面就是长着荆棘草的小路,她看着那月光倾泻的地方,忍不住想到了从前,
她也是这样背着苜蓿,就像此刻背着云念一样,云念和四岁的苜蓿一般,都那样可爱,那样单纯,将自己当成了依靠,
“芙蕖,为什么你要给自己选这样一个名字呢?”
背上的孩子用童稚的声音问道,他的语气有些无力,说话的时候,扯到背上的伤口发出痛苦的声音,
才六岁的小芙蕖迈着小短腿,小心翼翼地躲开那些凶猛的侍卫,背着自己的弟弟回到安全的地方,
“听说芙蕖长在遥远的南边,那里有漂亮的湖泊和蔚蓝的大海,芙蕖盛开在夏天,我也出生在夏天,我想像芙蕖一样盛放。”
“骗人,明明是母妃曾经说自己喜欢芙蕖吧,她说大安到处都是美丽的芙蕖,不像这里,连野花都见不到。”
被戳破了谎言的芙蕖不由得羞红了脸,
“才不是因为她呢!那你说你的名字又是怎么回事?”
小男孩轻声解释,
“苜蓿是杂草,是随处可见地植物,能够在大漠里也扎根存活下来,芙蕖,我想要活下来。”
两个小小的人影消失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