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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舒一手攥着自己的辛苦费,一手拎着两条鱼,快步往那位老人家走去。
老人家住的是旧式的尖顶房,江舒隔着段距离就看见了,她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磨磨蹭蹭地往屋前走。
她想起来老人家养的那只狗了。
江舒有点发怵,她拎着鱼站在门口,挣扎了好几秒,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汪汪汪!”
狗吠声几乎是立刻响了起来,江舒下意识缩回了手,整个人往后退了一个台阶。
老人的声音又在屋里慢吞吞地响了起来:“元宝,不要吵。”
她走过来拉开了门,虚虚地眯着眼,往外看了一圈,然后视线落到了江舒身上:“咦?”
老人推了一下老花镜,仔仔细细地又打量了一遍江舒,然后眉开眼笑道:“是你啊,小姑娘。”
她一点戒心也没有,侧着让开了一点位置,牵着狗往里走,又开了个柜子,从一个小罐子里抓了一把散装的硬糖,笑眯眯地递了过去:“你吃。”
是超市里最常见的那种果味硬糖。
江舒没客气,她一点也不扭捏地接过了那把硬糖,将它们放进了衣兜里,然后把手里的那两条鱼递了过去:“奶奶,给您的。”
老人吃了一惊:“诶呀,送我鱼做什么呀?”
她摆摆手:“你拿回去自己烧吃嘛。”
是个挺不错的主意,就是她不会烧鱼,裴望一看也不会,而节目组更不会提供厨具。
江舒眨了眨眼睛:“这两条鱼是拿来贿赂您的,我们有事想求您呢。”
她声音本就清甜,稍微拖了尾音就带上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老人笑了起来,皱纹都叠在了一起。然后她慈祥地看向了江舒,摇了摇头,自贬道:“我一个糟老婆子,有什么能帮你的。”
虽是这么说着,老人的视线却没从江舒身上移开,耐心地等着她的下文。
江舒也干脆利落地抛出了问题:“奶奶,您知道收鱼的商人一般什么时候来吗?他们都在哪里收鱼呢?”
她解释道:“我们有一筐鱼想卖。”
“鱼贩子?”奶奶侧着头听了一会儿,然后迟缓地道:“他们都在村头收,四点多就会来。”
江舒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和老人道了谢,正准备走,又突然想起来什么,扭头问道:“奶奶,您知道村里哪里能买蔬菜吗?”
“蔬菜?”奶奶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娃娃,你是不是城里刚回来的?这村里哪里有人买菜呀。”
她抓了江舒的袖子,将她拉到了后院,指了指一地的青蔬:“你想要啥?走奶奶这拔。”
江舒:“……”
这怪不好意思的。
她站在田边犹豫了一下,就看见老人已经弯着腰进了后院,拨开了一簇半腰高的植物,从里面摘了几个西红柿,又揪了一把空心菜和几个青椒,扭头问道:“够不够?”
江舒赶紧点了头:“够了够了,谢谢奶奶!”
然后她犹豫了一下,又小声道:“奶奶,我没钱给你。”
来村子之前,节目组就搜了他们的身,把钱包和手机都收缴了上去。
老人被她逗笑了:“这值几个钱呀。”她找了塑料袋,把摘下来的菜都放了进去,递给了江舒。
“你要是真有心,”老人叹了口气,声音低了半分,透出点落寞来:“没事过来坐坐就行。”
江舒用力抿了下唇。
她看着老人递过来的塑料袋,然后抬手抓住了老人的手,保证道:“奶奶,我明天一定来。”
她郑重地和老人告了别,然后拎着一袋子的蔬菜,折了身去找裴望。
现在正是太阳最曝晒的时候,她看见裴望的时候,他正站在屋檐下,衬衫的扣子解了一颗,袖子也卷了一半,露出了一小截手臂来。
再配上他腿边的一竹筐鱼,看起来很像是在搞行为艺术。
裴望大概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侧头看了过来,然后他眼睫一垂,视线便跟着落到了她拎着的塑料袋上。
江舒心情很好地炫耀:“这是蔬菜。”
她晃了晃塑料袋:“奶奶给我的。”
江舒敞开了塑料袋,把里面的蔬菜展示了一圈给裴望看,然后她一拢袋口,理直气壮地将袋子递了过去:“你拎!”
虽然裴望还要搬一整筐鱼,但是恶毒女配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无理取闹才方便打脸嘛。
江舒巴巴地看着裴望,开始等他的打脸。
但是她没等到。她只看见裴望伸了手,接过了她手里的塑料袋,将袋口打了个结,放进了鱼筐里。
然后他偏过头来看她,细窄的眼尾翘起来,提醒一般道:“买鱼的商贩。”
江舒下意识地把时间地点都说了出来,然后歪头看他:“我们现在就去村口吗?”
带着鱼筐也不好做其他任务,裴望应了一声,隔着外套将鱼筐抱了起来,领着江舒一起往村口走去。
他们到村口的时候,鱼贩子才刚刚来,村里还没几个人过来卖鱼。
裴望把鱼筐放到了贩子面前,搭话道:“最近的鱼价怎么样?”
鱼贩子将叼着的烟头扔到了地上,又碾了一脚,然后才弯了腰,把手伸进了鱼筐里,翻看了两下。
“你这一筐子的秋刀鱼啊。”鱼贩子收回了手,有点嫌弃:“还都半死不活的,最多算你四块钱一斤。”
他抓了鱼筐,把鱼都倒进了称上的塑料箱里:“十二斤多一点,算你五十吧。”
鱼贩子从腰包里掏了钱,斜睨向了裴望,一副我很优惠的样子:“没问题吧?”
裴望瞧了他一眼,敛眉扫了一眼电子秤,然后弯腰问道:“有塑料袋吗?”
鱼贩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从一旁揪了个白色小塑料袋来,隔空丢给了他:“你要袋子干啥?”
裴望将塑料袋翻了过来,他隔着袋子抓了两条鱼,然后将袋子又正了过来,将鱼拎到了手里。
他平静地道:“带两条鱼走。”
鱼贩子急了:“欸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价都谈完了突然要拿走两条鱼——”
裴望抬眉睨了他一眼。他眼尾窄,瞥过去的时候像把刀:“那你要重新上称吗?”
他很快地收回了视线,又温和礼貌地微笑起来,不疾不徐地道:“重新上秤的话,我就要换个秤来了。”
鱼贩子的表情僵了一瞬,他瞪了一眼裴望,拉开了腰包的拉链,从里面抽了张皱巴巴的五十出来,塞给了裴望,撵他道:“快走快走!鱼我不跟你计较了,别耽误我做生意!”
他抬手想推裴望,结果刚一抬眼,又看见了江舒身后的摄像机,脸色登时变了。
鱼贩子极快地收回了手,背过了脸,挡住了自己的电子秤:“你们是做什么的!记者?暗访?”
他抬高了音量,手在空中乱挥了一通,虚张声势道:“不许拍啊!我有肖像权的!拍了我是要告你们的!”
一旁跟着的工作人员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匆匆走了过来,先和裴望江舒做了手势,示意他们继续录制,不用管这边。然后才扭过头,和鱼贩子解释了起来。
裴望已经带着江舒往回走了。
工作人员和鱼贩子的声音都不大,江舒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几个字,于是她扭过头问裴望:“他的秤是不是有问题?”
裴望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江舒眨了眨眼睛,有点疑惑:“不揭穿他吗?”
“揭穿他会很麻烦。”裴望解释道:“村子有自己的交易习惯,我们只是来录制节目的,卖多少钱其实并不影响。”
任务只要求了十块钱,而鱼贩子开出的价已经超过了。
江舒慢吞吞点了点头,她思索了一下,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任务只要十块钱就行,剩下的钱是不是就是我们的了?”
“不对,”她很快地想起了什么,声音小了一点:“节目组把我们的钱包都收缴了,这个钱他们是不是也会拿走啊?”
裴望垂了眼睫:“大概率会。”
江舒蔫了下去,她平时在家的时候,压根不会在乎这么一点钱,但是现在突然就心痛了起来。
她可怜巴巴地问裴望道:“节目组有可能会通融吗?”
“应该不会。”裴望道,他偏头瞧了会儿江舒的神情,突然又笑了:“不过钱会被收走,物资不会。”
他一手拎着蔬菜和鱼,一手捏着那张皱巴巴的纸币,纸币边缘很轻地蹭了一下江舒的手:“我在村中心看见了个小超市。”
裴望压低了声音,悄悄话一般:“你要去买零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