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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 上林苑举办春狩大典,西域诸多使臣团到达长安,与天子同游上林苑, 场面宏大。
在皇帝姜玄登基二十载里, 中原大大小小战乱不断, 先王留下的家底亏空,国力衰退, 既无法维持中原安定,更无法令外邦臣服。原先依附大昭的西域小国联盟,开始土崩瓦解,中原汉人帝国的威望江河日下。
如今经历过一场大仗, 西域北凉向大昭投诚,北戎元气大伤,向大昭贡上了北方大片的土地,龟缩在西北一隅。
强盛的大昭帝国, 犹如沉睡的狮子渐渐苏醒,四方西域小国皆拾起过往礼数,前来朝贺。
在春狩大典那一日,猎场草坡上帐篷如鱼鳞排布,奔腾的骏马来往不绝。
帝后二人现身,立于高台之上, 接受来自四方使臣的参拜, 宣布春狩大典开始。
郎君门下场狩猎, 看台上声浪喧嚣, 众人纷纷交谈今年会是谁夺得魁首。
然而比试开始不久后, 高台上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声。原来是有西域小国的首领, 邀天子一同狩猎。
众人本以为天子会不答应, 未料天子爽快应下。
高台下,吴怀牵来了天子的汗血宝马,四周见天子真要下场比试了,爆发一阵一阵呐喊。
那西域的统领,朝着天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就在天子准备上马时,皇后娘娘走下看台,快步奔到马匹前。
姜吟玉气喘吁吁,身后宫人跟上来扶着她。
姜曜见她有话和自己说,朝她走近一步,低声问:“怎么了?”
姜吟玉抬手帮他理了下衣襟,因为气息不匀,面色显得红润,道:“没什么,就是提醒你别受伤,也不是一定要赢得彩头给我。”
姜曜听他跑来见自己只是为了说这样一番话,笑道:“莫要担心,不会有事,会有侍卫远远跟在我身后。你也别在风口上等着,我进围场至少要一整天才能出来,让侍女扶你回帐篷里好好歇息。 ”
他拉过她手臂,对她轻声道:“答应帮你赢下的彩头,便一定会赢下。”
姜吟玉望着他含笑的眸子,心头弥漫的甜蜜与满足,笑着嗯了一声,往回走去。
姜曜翻身上马,勒紧缰绳。
方才帝后亲昵耳语的一幕,落入了在场所有人眼中。
西域的首领笑着问:“陛下与娘娘说了什么?陛下眼睛就没从娘娘身上移开过。”
姜曜见姜吟玉回到宫人身边,才收回视线,道:“没说什么,只说今日朕会赢下比试,将彩头都送给她。”
那西域部落的首领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陛下和娘娘感情还真是好啊!我此前听说中原皇帝都有三宫六院,未想到来中原后,才得知陛下后宫仅有娘娘一人,陛下想必是极其爱娘娘。”
姜曜闻言一笑,也不在外人面前过多谈论自己与姜吟玉的事,对四周人道:“走吧。”
这一队人策马驰向猎场,在草场上留下疾驰背影。
姜吟玉立在高台上,目睹着姜曜离去的身影,问身侧吴怀:“陛下带水囊了吗,若是打猎中途渴了怎么办?”
吴怀一听咧开嘴角回道:“娘娘真是关心陛下,您放心,奴婢将水囊给系到马鞍上了。猎场里也有湖泊,陛下若是水囊里水喝完了,也可以到湖泊边去取水。”
姜吟玉点点头,然而心总是放不下来。
猎场里圈养凶猛奇兽,哪怕有侍卫在身后远远跟着,也难保一定安全。
姜吟玉忧心忡忡,本打算一直在高台上等姜曜回来,但烈日高灼,周围人反复劝说她回去休息,姜吟玉便先回了帐篷。
午后,几位交好的年轻妇人,来帐子中寻她说话,姜吟玉一边交谈,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帐篷外头动静。
每隔半个时辰,外头都会有人禀告陛下猎下了多少猎物。
“娘娘,娘娘。”随行的几位妇人看姜吟玉出神,轻轻唤她。
姜吟玉回过神来,问:“何事?”
其中一年轻妇人用扇面掩脸颊,笑着道:“娘娘,我方才听人说,陛下今日是为了娘娘才下场狩猎的,是吗?”
姜吟玉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如此神情,落入外人眼中,更加佐证了帝后二人恩爱的传言。
“陛下如此珍视娘娘,居然亲自下场,只怕今日那些郎君听到陛下也来比试,肯定手都软了。”
众女聊着聊着,不知谁看到了姜吟玉手上的蔻丹,笑道:“娘娘,你这手上的蔻丹是怎么染的,光泽这样好看?”
姜吟玉抬起双手,笑道:“是陛下帮我染的。”
“陛下?”贵女你看我我看你,摇扇子的手顿了顿。
姜吟玉巧笑嫣然:“是啊,他花了一个午后帮我染的,花汁是用凤仙花制成的。”
众女回道:“当真是极好看。”
只不过陛下真的会为娘娘染蔻丹?
她们如何也猜不到,平日威严清冷的帝王私下里竟然是这样一副模样,再看面前少女眉目噙笑,整个人姿态放松而随和,一看便知在宫里过得极其惬意自在,未曾受过烦扰。
自古帝王家便少有恩爱到白头的夫妻,多的是年少夫妻相看两厌,然而皇后娘娘做公主时曾三嫁,天子不顾天下流言,仍执意要娶之,想来二人感情应当是极其深厚。
说起公主三嫁,就不得不提那北凉的新国王弥舒了。
自打弥舒今日出现在猎场中,大昭的人无一不在好奇弥舒心思,只觉弥舒怕是无法忘记和公主的往事,更猜测天子会是怎样的反应。
然而二人见面的场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弥舒见到天子后,恭敬施礼,天子则含笑与他交谈,场面甚是融洽,并无针锋相对。
今日春狩比试,那弥舒也参加了。不过众人自然是希望皇帝能赢下这场比试。
在傍晚时分,外头传来了鼓声,宣告比试已经结束。
姜吟玉与众人一同走出帐篷,她站在高高的看台上,眺望一望无际的草场。
夕阳快要落到地平线下,草地的尽头出现一队骑马的郎君。
那一队人马很快疾驰到了高台下,姜吟玉一眼便看到了姜曜,他一身玄色骑装,腰佩宝剑,在一众郎君中最为亮眼,远远望去光彩照人,意气风发。
姜曜搁下了缰绳,快步拾级而上台阶,姜吟玉迎上去,“回来了,有没有伤着,累不累?”
姜曜道:“没有受伤。”
姜吟玉用手绢帮他擦拭脸颊上汗珠,与他朗星般眸子对望,她靠过去,悄悄地问:“是谁赢下了彩头?”
甚至害怕姜曜没能赢下,姜吟玉还压低了声音。
姜曜示意她往下看,姜吟玉转头,见看台一侧乌泱泱的人群让开一条道。
吴怀招手示意士兵们将宝物抬上来,一边高声道:“贺喜娘娘,今岁是陛下射中的猎物最多,陛下为娘娘赢得了彩头!”
几个士兵合抱着一株足有一人高的红珊瑚盆景走上高台,等几人走近了,姜吟玉才发现那不是红珊瑚,而是用红玉雕刻成了珊瑚的形状,镂空的珊瑚光泽明亮。
珊瑚树上坠着的点点宝石,在傍晚夜色下闪耀的葳蕤的珠光,漂亮极了。
姜吟玉从小养在宫中,见过数不尽的宝物,但像这样奇特的宝物也是头一回见到。
倘若将它放在椒房殿中,夜里起夜不用点灯,也能看清大殿。
姜曜问:“喜欢吗?”
姜吟玉转过头,高台四周人头攒动,那月光映照在他俊朗的面颊上,让珠光都黯然失色。
姜吟玉心头滚烫,直接握住了他的手,点头道:“喜欢。”
俏生生的一句喜欢,说话时眉眼弯弯。
姜曜轻笑,也不避讳外人的眼光,和她十指紧紧相扣。
士兵们将宝物小心翼翼地抬下去,吴怀看向姜曜,见姜曜颔首同意,转身向众人昭告皇后娘娘怀孕一事。
这话一出,四下哗然,众人纷纷下跪。
姜曜搂着姜吟玉走下高台,在四周对帝后二人的贺喜声里,走向帐篷。
入了夜,风吹动草叶簌簌,篝火的火星随风飘飞。
帐篷里,姜吟玉独自坐在床上,等着姜曜沐浴完回来,正等得昏昏欲睡时,听到屏风后传来的窸窣动静,抬起头见姜曜走了出来。
他连外衫都没披,露出的上半身肌肉修长,周身氤氲潮湿水汽。
姜吟玉从床榻上捞起他的外衫递过去,见他直接上床来,姜吟玉笑着推开他,躲了一下,下一瞬便被他拉入怀中。
他身上裹挟着淡淡的水汽,极其好闻,姜吟玉手脚冰寒,靠入他温热的怀抱,身子一下软了。
姜吟玉将衣裳递过去:“把衣袍穿好。”
姜曜看了一眼,没有接过,道:“今日去猎场狩猎,身上血到现在还是热的,衣裳等会再穿。”
姜吟玉便倾身,将衣裳叠好放在枕头边,姜曜拉她回来说话,低声道:“你为何这样躲着我。”
话语才落,他便见姜吟玉耳垂上有一抹淡淡的红色,少女面色娇红,声音娇怯,仿若是在撒娇道:“你先将衣袍穿好与我说话。”
姜曜看了那衣袍一眼,神色古怪。
可姜吟玉太过害羞,哪怕二人肌肤相亲过许多次,还是不习惯在光烛下看他的身子。
姜曜依旧没穿上衣,拉过她的手放在他小腹的肌肉上,低头问:“送你的珊瑚玉灯喜欢吗?”
姜吟玉急急抽出手,脸红呼吸加快,挣扎逃脱,又被他捉了回来手按上腹肌,他倾身来,属于男子的气息包围着她。
她靠着床头,在他的反复逼问下,扭捏道了一声:“喜欢。”
她确实喜欢那盏玉灯,并非因为玉灯,而是因为是他为她赢下了玉灯。
所以只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她便由着姜曜搂抱亲吻。
他今日打了猎,身上的血还没有冷下来,姜吟玉被他捧着脸颊亲吻,待唇瓣松开,二人呼吸滚烫无比。
有一些心有灵犀的讯息只属于夫妻间,当他们亲吻到这种地步,一些事就会自然而然发生,姜吟玉望着他的眼睛,檀口微张,轻声道:“我怀孕了。”
姜曜嗯了一声,声线低沉,温柔地吻了吻她的眉眼,轻轻张口,姜吟玉颈间能感受到他喉结的滚动,耳畔响起他极力压抑的声音:“我再去沐浴一会,等会回来陪你睡。”
他起身欲走,姜吟玉望着他的背影,伸出一只手拽住他的手臂。
姜曜转过身来,帮她盖好被子:“你若是觉得困了,便先歇息吧。”
姜吟玉摇摇头,知晓他怕是要去冲凉,她站起身来道:“我和你一块去。”
有些事,她可以用别的方式帮他。
姜吟玉踮起脚,在他耳畔呢喃了几句,垂在身侧的柔荑,指尖纤细如春笋,慢慢搭上了他的掌心,轻轻挠了一下又一下。
姜曜低头看向她的手腕。
姜吟玉说完,眉眼温柔问:“可以吗?”
她十指捧住他的面颊,红唇一张一合,道:“你今日为我赢了彩头,我怎么舍得撇下你一个人先睡,不是吗?”
她善解人意如此,却说完这话自己脸都红透了。
她将双手手腕别在身后,笑容明婉,眼尾妩媚:“我想陪你一块去冲凉,你能为我赢下彩头,我也想好好报答你。”
她哀求他,唤他“陛下”,甚至将“皇兄”一词又搬了出来,姜曜看出来她的诚心,也没见过将自己送入虎口的白羊。
姜吟玉继续去牵他的手,终于皇后娘娘在第三次善解人意地哀求后,勉强得到皇帝的松口。
姜吟玉绽开笑容,赶忙披了一件外衫,与他一同走到屏风后。
一直到四更夜,帐子中的灯才彻底熄下。